監(jiān)護儀上的數(shù)字在不停地跳動,我站在急診搶救室的角落里,看著同事們忙碌的身影。這是我作為急診科護士的第十年,卻依然無法對死亡習以為常。
“快!心肺復蘇!”醫(yī)生的聲音劃破了凌晨三點的寧靜。擔架床輪子與地面摩擦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,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被推了進來。他的白襯衫已經(jīng)被鮮血浸透,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。
我?guī)缀跏菞l件反射般地沖上前去,接過擔架。年輕男人的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,但已經(jīng)失去了意識。他的手機從褲袋里滑落,屏幕亮起,背景圖片是一張照片——他摟著一位白發(fā)蒼蒼的老人,笑容燦爛。
“血壓60/40,心率140!”我快速報出生命體征,同時配合醫(yī)生進行氣管插管。溫熱的血液濺在我的護士服上,但我已經(jīng)顧不上這些。搶救室里回蕩著急促的呼吸聲和儀器的滴答聲,像一首與死神賽跑的交響曲。
“腎上腺素1mg靜推!”
“準備除顫!”
“繼續(xù)按壓!不要停!”
我的手臂已經(jīng)開始酸痛,但我知道,此刻我的每一次按壓,都是在為他爭取生的希望。監(jiān)護儀上的心電圖時斷時續(xù),像風中搖曳的燭火,隨時可能熄滅。
突然,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。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我心頭一震,“醫(yī)生,他有反應了!”我們更加賣力地搶救,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。
然而,就在我們以為情況有所好轉時,監(jiān)護儀上的波形突然變成了一條直線。刺耳的警報聲像一把利刃,劃破了搶救室里最后的希望。
“繼續(xù)搶救!”醫(yī)生的聲音里帶著不甘。但我們都知道,已經(jīng)太遲了。當宣布死亡時間的那一刻,我的手還在微微發(fā)抖。
整理遺物時,我拿起他的手機。屏幕上的那張照片依然亮著,只是照片里的人再也無法露出那樣溫暖的笑容。我注意到他的通訊錄里存著“奶奶”,最近的一條信息寫著:“奶奶,我今晚加班,給您買了最愛吃的糕,馬上就回來?!?/span>
我的視線模糊了。急診科的走廊里,傳來家屬撕心裂肺的哭聲。我靠在墻上,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。這一刻,我忽然明白,生命的重量,不在于它能承受多少,而在于它承載著多少愛與牽掛。
窗外的天開始泛白,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。我擦干眼淚,整理好護士服。在這個生死交界的地方,我們永遠不能停下腳步。因為下一個需要我們的生命,可能正在來的路上。
張兆雪(急診科)